博羅縣福田鎮柿樹嚇村蒲蘆氹村民小組(以下簡稱蒲蘆氹村)位于羅浮山南麓、博羅縣與增城市交界山口荔枝坳東面,四面山丘圍繞,廣汕公路從南端村門口穿過,6公里外便是增城市區。
抗日戰爭時期,就在這博羅增城交界之地,蒲蘆氹村的自衛隊和民兵,擊斃侵華日軍56人,但村民也有死傷,村莊被日軍付之一炬。之后,這個“抗日英雄村”在廢墟上重建。
這是一處風水寶地,賴氏于明末從增城遷徙于此。整個山場內,山連著山,山山有林;溝挽著溝,溝溝有水。潺潺的泉水一年四季在村前酷似“葫蘆”的水氹里奔流,客家人稱“葫蘆”為“蒲蘆”,故村得名“蒲蘆氹”。
村莊的寧靜直至這一刻被擾亂:一群頭戴鋼盔、身穿黃軍裝、手持鋼槍、騎著棗紅馬的人,沖進了蒲蘆氹。
駐扎在增城據點的日寇進蒲蘆氹村了。
一些青壯年被迫到據點做雜役和筑工事;千余畝山林被砍光,日軍趕著馬匹在稻田奔跑,水稻被踐,紅薯被挖,甘蔗被砍,放在地里的勞動工具也被毀;在田里干活的村民賴莊新等入被打致重傷;殘暴的日寇,晚上經常打著手電簡進家串戶,抓去年輕婦女、姑娘,野蠻地進行奸污和殘害;光天化日之下,在地里干活的農婦被調戲……
目睹口寇的擄掠奸淫、無惡不作,村民賴瑞忠以族長的身份號召全體村民閉結起來抗日。在賴瑞忠的發動下,民眾抗日熱情空前高漲,以牙還牙,“寧作救國鬼,不當亡國奴”。
賴瑞忠,為人正直,見多識廣,敢說敢言,在本地享有盛名,德高望重,被推選為縣參議員、聯和鄉鄉長。見日寇蹂躪家園,百姓被欺辱,頓性怒火。于是,他利用民國政府的公開命令為掩護,廣泛發動群眾,建立聯和鄉民眾抗日自衛團,自告奮勇當自衛團團長,將村里的“舞獅隊”改為“抗日自衛隊”,也自告奮勇當自衛隊隊長。
蒲蘆氹抗日自衛隊有四十多人,隊員年輕力壯,個個懂得拳腳功夫,人人都會舞刀弄槍,在方圓數十里享有名聲。
其時,駐扎在增城的日軍為鞏固據點,修筑了堅固的工事。蒲蘆氹東面的荔枝坳豬石嶺,是增城日軍通往博羅的前哨,駐扎一個中隊,設有炮臺,挖了壕溝,裝上鐵絲網。為了有效打擊敵人,抗日自衛團主動配合由中共領導的增城縣抗日自衛團第三常備隊,于增(城)博(羅)邊界山區開展抗日游擊活動。
盡管蒲蘆氹村距敵據點只有4 公里,沿路的幾個村莊也都駐扎著偽軍。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蒲氹村抗日自衛隊機智頑強地通過各種方式打擊敵人。同時,在屏風嶺山頂設瞭望哨,置消息樹,一旦發現敵情便敲鑼為號,以做好迎敵的準備。就這樣,一個堅強的抗日堡壘矗立在羅浮山西麓群山之中。
1938年11月中旬,日軍在福田、聯和一帶掃蕩,故意讓馬匹在農田賽跑、覓食,肆意蹂躪農作物。一天,蒲蘆氹村民抓了一匹正在田間糟蹋農作物的戰馬,斃死后,將馬的頭顱掛在公路旁的樹上,以此向敵人示威——別糟蹋我們的莊稼!
被日軍打致重傷的村民賴莊新傷愈后,積極參加抗戰活動,他經常與村民一道,在公路上埋上利器,刺破敵軍汽車輪胎,致使敵人出外掃蕩時,不得不以馬代車……
時值國共合作,惠州國民黨政府聞蒲蘆氹村村民積極抗日,派出三個連共三百余人,進駐蒲蘆氹村,名曰“聯合抗日”。自衛隊由賴龍慶率領賴應全、賴春元、賴林大、賴云沖等十多名隊員,協同“國軍”偷襲增城日軍據點。第一次偷襲,因事前偵察不細,隊伍開拔至增城東門橋時遭日軍伏擊,被迫撤回。第二次偷襲,隊伍剛過荔枝坳,就與日軍巡邏隊遭遇,雙方展開激烈的戰斗,斃傷日軍數人,“國軍”亦傷數人。此后,日軍對羅浮地區加大掃蕩的力度,駐扎在蒲蘆氹村的“國軍”以調防為由,撤回惠州。臨走前,村里人給“國軍”送上了一句順口溜:“民國軍隊好不好?戰火來臨馬上跑!”
為保護福田、聯和一帶群眾的生命財產,增城縣抗日自衛團命令單容沛常備隊駐扎蒲蘆氹村,與村民同舟共濟,抗擊日軍。
初冬,陰霾的天空,下著霏霏細雨,冷颼颼的東北風帶著一股濃重的寒意。
四十多名日軍騎著馬從增城出發,經荔枝坳進蒲蘆氹村掃蕩。屏風嶺瞭望哨的隊員發現敵情后,立即倒下消息樹,接著村巾響起鑼聲,民眾很快到村北后山隱蔽。當時恰好單容沛已帶領常備隊到增城黎橋頭襲擊日軍據點,賴瑞忠便帶領自衛隊到村前的山坳設伏。敵入剛到伏擊圈,“打!”賴瑞忠一聲令下。幾十支槍齊發,接著又是一排手榴彈打過去。霎時,日軍人仰馬翻,鬼哭狼嚎,當場斃命2人,傷5入。見勢不妙,敵入紛紛向后退逃。
“殺我戰馬的是蒲蘆氹人,襲擊我部的也是蒲蘆氹人,八路在搞鬼,死啦死啦的有!”日軍回增城報告后,又聽說游擊隊在蒲蘆氹駐扎,日軍官大發雷霆,立即請求石龍、廣州駐軍火速派兵增援,以拔掉日統區的“釘子”。
1939年1月25日,艷陽高照,天朗氣清,微風和煦。村中青年賴群娶親辦喜酒,蒲蘆氹村充滿著歡樂喜慶的氣氛。華燈初上,蒲蘆氹村的歡慶氛圍達至高潮,年長的沉醉于杯盞交錯;年輕的熱鬧于鬧新房;孩童們則敲鑼打鼓,點燃炮竹,玩耍于庭院中。不料,兩個中隊二百多名日軍繞過蒲蘆氹村自衛隊崗哨,悄悄地結集在村前的東亞嶺。
晚上12時許,新郎賴群在自衛隊隊員賴百雙陪同下,跟隨叔公賴瑞康到村南近公路的宗祠拜祖。拜畢,公路邊隱隱約約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馬蹄聲。
“有情沉,不對路!”賴瑞康感覺不妙,立即叫結實厚墩的賴百雙到路口偵查。由于戰時形勢緊張,自衛隊隊員在晚上都槍不離身,賴百雙身背著步槍,腰系兩顆手榴彈向路邊走去。剛到路口,兩個黑影向他撲來,猝不及防的賴百雙當即被黑影撲翻在地,手中的槍被奪去。身懷武功又精通槍法的賴百雙奮力反抗,掙脫起身,飛起雙腿,一左一右,將兩名日軍撂倒在地,奪四槍支,連射數發子彈,兩名日軍當場斃命。然后向后面的一片黑影投了兩顆手榴彈,“轟!轟!”黑影倒了一片。
“日本仔來了!”賴百雙邊大聲高呼邊向村里跑。
槍聲、爆炸聲驚動了村民。頃刻,七十多戶賴姓人家的三百余人手拿鋤頭、田刀、菜刀、擔桿,集中于村前禾塘。賴瑞忠一面點兵遣將部署戰斗,一面組織村民向村后屏風嶺轉移。由于敵情不清,為避免不必要的損失,留守在蒲蘆氹村的單容沛常備隊的部分隊員,抽出一些槍支給自衛隊隊員加強自衛,協助村民轉移。
“惡狼來了,必打無疑!”賴瑞忠斬釘截鐵地向隊員們說。
“寧做救國鬼,不做亡國奴!”自衛隊隊員異口同聲,重復著保家衛國的口號。
“是我給村中人帶來麻煩,我打頭陣!”內心負疚的新郎賴群,頃刻間變得如此堅強。
賴瑞忠將隊伍分成兩組,一組到村外迎擊敵人,為群眾轉移贏得時間;一組堅守村內,利用圍墻作掩體阻擊敵人。
賴百雙帶領賴瑞堅、賴繼紅、賴爾宋等隊員沖出村外與日軍接火。敵人人多勢眾,武器精良,機槍、步槍齊向自衛隊隊員掃射。賴百雙膝蓋中彈,賴爾宋小腿受傷,賴繼紅中彈身亡……他們只好退至村中與其他隊員一同扼守。
無月光的夜晚,漆黑一團。日軍不熟悉地形,不敢輕易進攻。自衛隊隊員憑著墻壁、房屋向敵人射擊。
日軍打一陣炮后,就有一次強攻。
日軍進攻時,村里的自衛隊隊員就集中火力向日軍猛烈射擊,日軍離得近就用手榴彈轟。在最緊張的時候,和敵人只有一墻之隔。
戰斗十分激烈,槍炮聲連成一片,村中房倒屋塌,硝煙彌漫。盡管敵人組織了多次暴風驟雨般的進攻,均遭自衛隊頑強阻擊,未能得逞。
天將亮,村民已轉移到安全地帶,自衛隊從村后的山谷撤離村莊。
“戶戶通八路,人人是八路,統統殺光!”惱羞成怒的日軍對蒲蘆氹村人民恨得咬牙切齒,必欲除之而后快。
次日清晨,駐廣州的日軍派出六架飛機進行狂轟濫炸,然后以迫擊炮、機槍掩護,日軍沖入村內,卻見村中空空蕩蕩,靜寂一片。慘無人性的日軍,砸家搶物,大施淫威……中午時分,山上的村民饑渴難受,村婦張少英、鄧葉麻,年僅10歲的賴葉靈等人偷偷回村取飲水、食品,不料給敵人發現,全部遇難;來不及轉移的數名老人也躺在日軍的屠刀下。
中午時分,喪心病狂的日軍放火燒屋。
火光沖天,方圓幾十里的村莊都能看見蒲蘆氹村上空那濃黑的煙幕,那飄飄搖搖彌漫青山的飛灰。
望著熊熊的烈火,山上的村民拳頭緊握,咬牙切齒……
村內五個圍屋三百多間房屋被燒毀,來不及轉移的二十多頭耕牛、百多條肉豬、干多只三鳥被搶走,幾百擔糧食和一批幼齡牲畜、家禽,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大火從中午一直燒到傍晚。
日寇走后留下一片焦土。
傍晚時分,蒲蘆氹村村民從山中返回,看見尸首橫地,家園盡毀,慘不忍睹,痛哭聲震天。身為鄉紳的賴瑞忠大聲高喊:“燒了泥磚變青磚,燒了青磚變金磚,蒲蘆氹殺不絕,燒不盡!”烈焰沖天,英雄吶喊!
蒲蘆氹人的抗日行為感動了增(城)博(羅)兩地群眾,他們紛紛給蒲蘆氹村的村民送來衣物和糧食,幫助他們渡過難關。隨后,大家掩理了犧牲的親人,擦干眼淚,開始在廢墟上重建家園,繼續和侵略者開展斗爭。
事發后幾日,賴瑞忠整理好蒲蘆氹村抗擊日軍的文字材料,單槍匹馬向博羅縣政府匯報情況,卻不幸在途中死于日軍屠刀下。
這場戰斗,日軍傷亡慘重,據當地村民所見,日軍死亡80余人(日方公布為56人),傷者不計其數。蒲蘆氹村中賴百雙、賴繼紅、賴德、賴順、賴九、賴貴龍、賴瑞常、賴瑞忠8名自衛隊隊員犧牲,十多名村民傷亡于日寇槍口。蒲蘆氹村村民“保家衛國”的英雄壯舉,史稱“蒲蘆氹保衛戰”,蒲蘆氹村被當地人稱為“抗日英雄村”。
蒲蘆氹保衛戰,是日軍侵華以來在羅浮地區遭受民間自發組織的最頑強的一次抵抗,也是羅浮山地區民間武裝向日寇打響的第一槍。
蒲蘆氹村抗擊日軍,雖未重創日軍,也不是在戰術運用上十分巧妙的戰例,但一個僅有三百多口人的小村,面對二百多名擁有飛機、大炮、機槍、汽車、戰馬,武裝精良的日本正規軍的攻打,沒有屈服和逃跑,而是自發組織起來,堅決抵抗,憑著幾十支步槍和幾百枚手榴彈,打退敵人多次進攻,抵抗十幾個小時,這在全國、全省也是不多見的,是很了不起的!
這次戰斗,充分顯示了蒲蘆氹村村民眾團結戰斗,抗日保家的正氣雄風和不畏強敵、寧死不屈的大無畏精神。這種正氣雄風和大無畏精神正是中華民族不可征服的根本原因!
(摘自《喋血羅浮》 作者:毛錦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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