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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府衙遺址出土清代珍貴碑刻
野吏亭憶雪樓一碑兩記
惠州中山公園(惠州府城遺址公園)內的惠州府衙遺址展示館近日開館,這是在公園升級改造過程中考古發掘的500平方米遺址上建成的,是省內將考古遺址與展覽館相結合的遺址創新活化利用案例之一。
惠州千年府衙,掀開歷史一角,隋代梌井、隋唐瓦當、宋代東平窯陶瓷、明代白馬窯瓷器以及“府城磚”“歸善”等銘文城磚都一一出土,展示惠州悠久歷史和文化積淀。記者留意到,此次出土文物中,有一塊刻于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的“東坡先生野吏亭記”碑,碑刻背面為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陳恭尹為惠州知府王煐撰并書的《憶雪樓記》(殘),一碑兩記為梌山增添歷史見證物。
碑刻背面為清康熙二十九年(1690)陳恭尹為惠州知府王煐撰并書的《憶雪樓記》(殘)。
宋代陳堯佐建野吏亭,蘇東坡作記
這塊碑刻發現于中山公園東側,墨石質地,通高81厘米、寬47厘米。碑文右側題“東坡先生野吏亭記”,附蘇東坡《野吏亭記》正文,共10行,隸書。左側為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惠州知府顧聲雷所作跋,共12行,楷書。碑刻背面為康熙二十九年(1690)陳恭尹為惠州知府王煐撰并書的《憶雪樓記》(殘),共21行,隸書。
根據碑刻時間,陳恭尹《憶雪樓記》比顧聲雷作跋時間早98年。換言之,顧聲雷重刻蘇東坡《野吏亭記》時,使用陳恭尹《憶雪樓記》碑背面空間,形成了一碑兩記。
歷史上,憶雪樓在惠州府衙東側,恰巧野吏亭也在梌山東北隅,一碑兩記,表面上是石碑的最大化利用,背后展現了此地文物之盛、古建之多。
北宋咸平二年(999),四川閬中人陳堯佐從潮州通判位置上移典惠州(時為禎州),建野吏亭于梌山東北隅。“宋陳文惠公堯佐,以太常丞出守惠州,作亭于署之東偏,榜曰野吏,公余登亭憑眺,以寄愴懷。”(吳騫《野吏亭記》)后來,陳堯佐執宰朝政,“時至接賓翹館,論及奇勝,必以惠州野吏亭為稱”,并作詩云:“羅浮山下郡,樓閣枕滄溟。誰得閑中意,清風野吏亭。”可見,陳堯佐對惠州野吏亭情有獨鐘。
宋至和元年(1054),惠州太守黃仲通修葺野吏亭,將陳堯佐所賦五言詩三首并他所作之序、五言詩一首勒石,為“惠州野吏亭詩”碑,亦稱“黃碑”。
中山公園(惠州府城遺址公園)內的惠州府衙遺址展示館內景。
稍后,北宋紹圣三年(1096),惠州太守方子容重修此亭,時蘇東坡寓居惠州。受方子容之請,蘇東坡作《野吏亭記》:“故相陳文惠公建立此亭,榜曰野吏,蓋孔子所謂先進于禮樂者。公在政府,獨眷眷此邦,然庭宇日就圮缺。凡九十七年,太守朝奉郎方侯子容南圭,復完新之。紹圣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記。”相傳蘇東坡并榜書亭名,后人稱為“蘇榜”,與黃碑齊名,清代惠州詩人江逢辰有詩云“黃碑蘇榜動流連”。
陳堯佐任惠州太守時居住在府衙東側的太守東堂內。陳堯佐逝世后謚“文惠”,惠人思其德政,于居所立像奉祀,故堂名文惠,亦稱丞相祠堂。堂下庭院有荔枝一棵,為名優品種,為陳堯佐手植,人稱“將軍樹”。就在這棵“將軍樹”下,蘇東坡吟出《食荔枝》二首,“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成為千古佳句。
南宋慶元二年(1196),惠州重建西新橋,惠州通判許騫撰寫《惠州重修西新橋記》,并勒于黃仲通“惠州野吏亭詩”碑陰,形成了一碑兩記。
根據民國張友仁《惠州西湖志》載,野吏亭南宋末尚存,在元明清三代或翻新或重建,其中明代一度遷至元妙觀,清乾隆年間惠州知府顧聲雷復建于梌山東南高阜,并補刻蘇東坡《野吏亭記》和自己所題跋文。
1936年,郡人李煦寰、李崇綱、李天爵、黃植南再度重建野吏亭,后該亭毀于抗日戰爭時期。張友仁在《惠州西湖志》稱,野吏亭“石刻頗多,黃碑為西湖金石最古者”。
“黃碑”在野吏亭被毀后流落西湖孤山、點翠洲等地,后收藏于惠州博物館,供觀眾觀賞懷古。
顧聲雷“東坡先生野吏亭記”碑則長埋地下多年,直至近兩年才被發現。
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的“東坡先生野吏亭記”碑。
清知府王煐修憶雪樓,陳恭尹寫記
和“黃碑”一樣,“東坡先生野吏亭記”碑也是一碑兩記,另一面銘刻陳恭尹《憶雪樓記》,這與惠州歷史上一位賢能太守有關。
自宋至清,惠州官員無數,賢能太守亦不少,宋代陳堯佐是其中一個,清代王煐也算得上一個。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王煐任惠州知府,其時惠州“干戈之息未久”,百廢待興。王煐首重教化安民,并以興學崇文、整治湖山為重要舉措。他認為“山水有助人文”“天地之鐘美山川,與鐘秀于人文,一也。故山川之氣開,然后人文之運振。”(王煐《豐湖書院記》)為此,他購地重建豐湖書院,作為惠郡十屬士子講學習誦之所,又修葺亭榭臺沼,點綴湖山,供人休閑。
對府衙所在地梌山的建設,王煐尤為重視,他構筑憶雪樓就是最好的例子。“憶雪樓在舊府治東”,即該樓建在惠州府衙靠東附近。府衙視事廳東北隅有一株古樹,王煐“就樹為軒,軒后為樓”,公務之余,登樓北望,遙想“燕山積雪數尺,增冰峨峨”,每每因此念及天津寶坻家中的雙親年已老邁,“然酒漿之冷暖不獲親嘗,衣被之加減不承面命,于心終為不愜。”(清陳恭尹《憶雪樓記》)王煐雖身為朝廷命官,但仍為未能親自侍奉雙親而深感內疚,故將此樓命名為憶雪樓,以寄托孝思,這其實也是以身作則闡揚孝義,以醇化一方風俗的表現。
存于惠州博物館的宋代黃仲通“惠州野吏亭詩”碑是惠州現存最古老的碑刻。 本組圖片 侯縣軍 翻拍
說憶雪樓自然不能不說代泛亭,該亭在梌山西岡,府治右,王煐筑,為亭如船,名曰“代泛”,全湖之勝,可坐而收。王煐《代泛亭記》寫道,“東窗之外,巨竹千挺,清風瀟然。其西,湖光如鏡,云山如畫,漁艇牧犢,堤橋塔影,交呈于前。此代泛之名所由來,非獨亭之有似于舟也。”
由于王煐禮賢下士,廣結善緣,當年著名的“嶺南三大家”屈大均、陳恭尹、梁佩蘭,以及惠州本地的文化名流如龔章、葉適等,都是代泛亭和憶雪樓的座上貴客,詩酒文宴,盛于一時,留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詩文和傳誦至今的故事。
通過王煐的不懈努力,惠州“比年以來,士之讀書奮起以得科名者不乏其人。而遠近賓朋,相與扁舟湖上,一唱一酬,篇什流傳頗極一時之盛。”(王煐《豐湖書院記》)
陳恭尹《憶雪樓記》就是這個背景下的作品。在這篇記中,陳恭尹除了記述憶雪樓建樓始末,還在文后特地交代,“樓在陳文惠野吏亭西,百步而近。野吏者,文惠所自名,蘇長公為之記,以為孔子所謂先進者。”
有文史研究者在展示館看到這塊出土碑刻時稱,一塊清代碑刻,一碑兩記,相得益彰,其背后的歷史巧妙地串聯在一起,讓人稱奇。
記者從市文廣旅體局了解到,中山公園(惠州府城遺址公園)升級改造工程還在進行中,后續將復原太守東堂、野吏亭等與新時代弘揚德政思想相契合的建筑,深度擦亮惠州府城文化品牌。
清代“東坡先生野吏亭記”碑的出土,是繼宋代“黃碑”后,野吏亭的又一歷史建筑,彌足珍貴,不失為珍貴文物。
(侯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