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語】
如將不盡 與古為新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2300年前,詩人屈原發出“天問”,“探源”人類創世之文明詩話。
人類追求文明的腳步從未停歇,追問天地的哲思永無止境。
文明探源,國之大事。文明是文化的結晶。文明探源,就是要從文化源流上搞清楚“我是誰,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的歷史邏輯。2004年,國家正式開啟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研究成果實證了我國百萬年的人類史、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也實證了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發展至今的文明,這是中國文化自信的根本所在。
文明探源,為城找“魂”。對一個地方、一座城市而言,通過文明探源,找到歷史文化演進的精神源泉,澆灌“以文化人、以文惠民、以文潤城、以文興業”之繁花,是城市擔負新的文化使命題中應有之義。在“何以中國”“何以嶺南”的文明探源大語境下,我們試圖以新聞視覺和文化筆觸,探源“何以惠州”,探尋“何所從來”,深度展現惠州城市文化特色和精神氣質;我們冀望去喚醒、去打撈、去補筆歷史深處的細節,為傳承發展城市文化、培育滋養城市文明,增添古老而新鮮的素材。于是乎,有了這次“惠州文明探源行”主題調研采訪活動。
歲月悠悠,山水無言,而文明有道。我們走讀羅浮東江,穿越古今時空,探究惠州五千年文明之“迷”:
——她是那樣的迷影重重,既神秘莫測,又無處不在;
——她是那樣的迷離深邃,雖時光流逝,卻歷久彌新;
——她是那樣的迷人燦爛,經歷史沉淀,而濃墨重彩。
探之愈遠,愛之愈深。“如果非要給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這句經典的電影臺詞,表白的又何嘗不是我們對古老文明的致敬!
“乘之愈往,識之愈真。”到歷史深處去探源,看到更真切的文明風景,令我們感喟先民先輩的智慧創造,感恩天地山河的饋贈滋養。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人民興一方“文”,這方水土養育的“人”“文”,就是我們城市的共同記憶和精神基因。
“如將不盡,與古為新。”文明賡續沒有盡頭,總是在我們傳承發展中化為新的氣象。今天及至將來,在華夏大地不斷延展的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壯麗圖景中,惠州也必將以多彩之筆激情描繪新時代的文明畫卷。
上下求索,文傳道之。文明之光,照亮未來。 (朝聞)
探源,惠州文明史該從何處起筆?
羅浮巍巍,東江淼淼。
惠州這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歷史悠久,文化燦爛。如果要追溯惠州的文明史,史學認定的商周時期“縛婁古國”是一個坐標點。
沿著這個坐標回溯歷史,探尋觸及的是惠州文明乃至東江文明的起源處,鋪陳展開的是一段惠州史前文化譜系與文化進程之旅;沿著這個坐標往后的歷史,則是惠州文明的演進史,波瀾壯闊,文脈綿長。
有學者說,歷史是一個渾然天成的過程,無始無終,線性的時間概念,只是人類現象的結果。
但歷史以線性的時間概念展現在人們面前時,卻給人不可名狀的震撼之感,如東江大地上演的這段歷史進程,歷經萬年而未中斷,深邃迷人。
歷史的主角,是人。
遠古時代的嶺南地區,原始森林茂密,河湖沼澤遍布,毒蛇猛獸橫行,瘴雨蠻煙彌漫,直至唐代仍被中原地區的人們視為“化外之地”,嶺南人也被列為“蠻夷”。
事實上,嶺南文明并未缺席。早在遠古時期,就是在這“蠻荒之地”,一種從森林古猿演變發展而來的古人,便在嶺南地區生息、繁衍、勞作,正如《禮記·禮運》描述的那樣,遠古人類“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麻絲,衣其羽皮。”
根據考古成果,廣東迄今發現最早的古人類文化遺存——云浮郁南磨刀山遺址,將“最早的廣東人”的歷史向前推至距今60萬年至80萬年,成為廣東史前考古和歷史研究的重大突破。“最早的廣東人”,至遲在60萬年前就在嶺南地區的西江流域活動了。
東江流域與西江流域同處珠江流域,東江文化是珠江文化體系的一個重要分支。
入山問樵,入水問漁,我們不禁心生疑竇:東江文化的源頭在哪里?播下東江文明火種的先民又在哪里?
考古學強調“透物見人”,文物則是撥開歷史迷霧的“信物”。
東江流域的惠州地區,在史前就有人類居住,先后發現新石器時代的人類生產、生活遺址30余處,最早可追溯至5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中期。這些遺址出土了大量石錛、石斧、石矛和敲砸器,以及飾有繩紋、方格紋、云雷紋、夔紋等紋飾的夾砂、泥質陶片,反映了當時東江先民定居生活、生產勞動的歷史狀況,見證著東江先民童蒙時代的蹣跚探索,成為東江文明萌芽的見證。
從空間上看,惠州這30余處新石器時代遺址,沿著東江兩岸分布為主,亦見于濱海地帶,均體現人類“逐水而居”的特性,且多是貝丘遺址。
近河或濱海,海咸河淡,鱗潛羽翔。這是惠州地域特色使然,孕育了包容并蓄城市精神的基因:前兼水,可開展打魚捕撈,收獲淺灘貝類食物;后兼山,可開展采集、狩獵;山水之間的谷地、臺地,則適合集族而居、耕種作業。東江先民的聚落設于這樣的環境,進一步水闊天空、四處游居,退一步歸隱深山、衣食可保。
這或許反映了惠州地區的新石器時代文化早在距今5000年前后就呈現出沿江、沿海平行演進的趨勢,并從沿江、濱海往臺地、山區散狀遷徙的脈絡。
嶺南地區地處中國東南沿海一帶,為“百越之地”,在遙遠的原始社會,他們“屬諸越族的先民”,稱之為“先越族群或先越人”。
不管來自何方,去往何處,可以肯定的是,東江先民是“先越人”的一部分。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穿越千年萬年的蒙昧、荒蠻,以惠州地區為核心,從東江流域孕育并繁榮起來的東江文明,最終成為嶺南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為嶺南文明化與中國化進程奠定了重要基礎,對中華文明作出了重要貢獻。
著名考古學家嚴文明提出,中華文明的特點是“多元一體、持續發展”,像重瓣花朵一樣,以中原為中心不斷向四周擴散,嶺南屬于玫瑰花朵最南這一瓣。
由是觀之,東江文明屬于這“玫瑰花朵最南這一瓣”的一部分,散發著悠久的花香,如歷史一樣,深邃迷人。
盛世修史。2024年惠州提出“開展以縛婁古國、梁化古郡為代表的早期文明探源工程”。
惠州地區發現、發掘的大量反映文明化進程的新石器時代人類生活遺址,為東江文明探源提供了豐富且關鍵的實物資料,但舊石器時代甚至更遙遠時代的遺址和“信物”,等待著人們去探尋和挖掘,以找到更多的坐標,直至探明其源頭。
那么,惠州文明史的第一筆應該從何處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