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前,惠州一名銀行經警以押送為由從金庫騙走巨額現金,從此下落不明。潛逃多年,他并未因為這筆不義之財發家致富,反而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一代又一代的公安民警從未放棄對他的追捕。
今年以來,惠州公安將涉嫌詐騙罪犯罪嫌疑人趙某東列為重點追逃工作對象,并成立專門抓捕專案小組。依托“警種+合成”工作機制,日前,專案組成功將潛逃27年的犯罪嫌疑人趙某東抓捕歸案。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謊稱執行押款任務
從金庫騙走55萬元
1996年12月20日上午8時,一名年輕男子獨自來到某銀行惠州分行金庫。“我是負責今天押送任務的經警”,自報身份后,他開始與金庫工作人員溝通取款事宜。
一般來說,押款任務都是在上午9時左右進行,但見到眼前的男子確實是銀行同事,工作人員沒有過多懷疑,便將當天準備送到網點的55萬元交給了此人。男子將55萬元現金裝入隨身攜帶的編織袋后轉身離開。在這十多分鐘的交接過程中,男子基本靠“刷臉”便把巨額的現金取走。直到一個小時后,真正負責押送的經警帶著取款憑證來到金庫,銀行工作人員才發現事有蹊蹺并馬上報警,但男子早已杳無蹤跡。
由于是內部人員犯案,嫌疑人的身份很快被確定,他就是當時銀行惠環辦事處的經警趙某東。當年26歲的趙某東日常工作為押送現金鈔票,對操作流程非常熟悉。同時,他沒什么不良嗜好,同事對他印象不錯,這也為他作案帶來了便利。
在1996年,55萬元絕非一個小數目,而作案手法過于“離奇”,事情很快便在社會上傳播開來。坊間還有各種傳言,稱涉案金額并非55萬,而是高達550萬元,這一案件也成為當年惠州轟動一時的大案。
嫌疑人身份第一時間就確定了,似乎案件偵破也近在咫尺。然而,事情遠未想象中順利。據當時參與案件調查的姚警官回憶,案發后,惠州市公安局按法定程序及時發布通緝令,組織偵查人員趕赴其祖籍所在的粵西某縣以及海南等地開展走訪排查工作。然而,自趙某東作案后,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一案件難以偵破,有著多方面的因素。一方面,報警時已案發1小時,這足夠讓趙某東通過各類交通工具離開惠州。另一方面是局限于當時偵查技術。雖然當時銀行裝設有監控設備,但只記錄到趙某東乘坐一輛出租車離開,他到底逃到了哪里,成為案件偵破的最大瓶頸。
依托“警種+合成”機制
警方確定嫌犯潛逃路線
追逃工作沒有“暫停鍵”,27年來,惠州市公安局經偵支隊每一任班子成員都沒有放棄對此案的偵查,每一位接觸過此案的民警都記著趙某東這個名字。早些年,姚警官就已經轉崗至惠州市看守所,但他還是記掛著這起案件,時常對該案提出新的想法和建議,經偵支隊的“傳幫帶”精神始終貫穿案件偵破過程中。
到了2022年年底,經偵支隊年輕民警林警官與同事加入專案小組接手趙某東案,明白到案件的重要性,他們暗暗下定決心,誓要將趙某東抓捕歸案。為了成功抓捕犯罪嫌疑人,辦案民警先是前往趙某東戶籍所在地、曾經工作地進行走訪,通過詢問詳細了解犯罪嫌疑人的生活習慣和個人愛好。同時,走訪調取了犯罪嫌疑人在銀行任職的履歷信息、學歷信息等檔案材料。經過細致調查,偵查人員從這些檔案中發現了他多次前往廣西北海的記錄,這為公安機關查明趙某東潛逃地提供了新的方向。
“確定北海有可能是趙某東的潛逃地點,是案件偵破的一個重要突破點。”據林警官介紹,依托市公安局“警種+合成”工作機制,在市局相關業務部門的支持下,專案小組通過分析海量數據,開始在北海搜尋趙某東蹤跡的線索。今年2月14日,另一個突破點出現了。那一天,林警官跟往常一樣,對趙某東蹤跡的可疑線索進行分析排查。工作一天后,林警官準備關閉電腦下班回家時,他下意識再看了一眼自己桌面上電腦屏幕,系統中一個戶籍北海的年輕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從信息來看,他與趙某東肯定有著某種聯系。隨后,林警官迅速聯系同事,對該名人員進行進一步核查,初步判斷趙某東與此人應是父子關系。
通過循線追蹤,27年來警方終于首次查清了趙某東的行蹤,當年逃離惠州后,他使用化名在北海藏匿多年,并已有一個孩子。前兩年,他帶著兒子悄悄回到粵西老家定居。
民警喬裝蹲守一周
潛逃27年嫌犯落網
今年3月初,林警官與5名同事趕到粵西某縣,開始對趙某東具體落腳點進行最后摸排。經過排查,專案小組發現趙某東與兒子住在當地一座老舊的宿舍樓內。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民警們蹲守了近一個星期。
據林警官回憶,趙某東住所附近都是居民自建房,一旦有陌生人出入,很容易引起懷疑。為此,他們只能住在離此地半小時車程的地方,然后每天一大早經過喬裝打扮后再前往偵查。盡管困難重重,辦案民警還是基本掌握了趙某東的日常作息習慣以及每天駕駛摩托車到一處偏僻工廠打零工的信息。平日里,趙某東反偵查能力很強,十分善于隱藏自己。雖然20多年來容貌有了改變,但他每天出門前基本都會先戴好頭盔、手套,他明明是左撇子,卻總是將右手作為慣用手。
2023年3月16日7時,收網時機成熟,專案小組決定對趙某東實施抓捕。在準備抓捕前,為了更進一步確認其身份,其中一人還假扮熟人喊了一聲“趙叔”,其無意識抬頭回應,辦案民警果斷上前將嫌疑人控制住。落網后,趙某東聲稱自己叫“陳東”,并不是民警要抓的人,拒不配合調查。但當他看到民警從自己住所床鋪底下搜出的寫著“趙某東”名字的舊證件時,他沉默了一會,緩緩說出“是我,我就是趙某東。”
3月17日,辦案民警將趙某東押解回惠州羈押,這宗27年前的詐騙案終于成功告破。將趙某東送去惠州市看守所前,林警官專程給姚警官打去電話,在電話里,這名年輕民警興奮地說道:“姚哥,人抓回來了,案子破了!”
對于案件的告破,惠州市公安局經偵支隊負責人表示,此次警方依托“警種+合成”作戰機制,充分應用智慧新警務為偵查抓捕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支撐。接下來,經偵支隊將繼續發揮好“警種+合成”作戰模式的效能,采取技術與傳統偵查相結合的措施,做到從準從速、全力追逃,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分子。
一念之差鋌而走險
機關算盡難逃法網
隨著趙某東的落網,27年前那起詐騙案件的不少細節也逐漸浮出水面。原來,當年趙某東突然鋌而走險騙走大額現金,原因是他之前犯下的另一樁罪案。
1996年12月19日,趙某東所在單位有一筆一萬元的款項不翼而飛,作案的人正是他。“那天,保險柜的鑰匙被隨意放在桌上,我因為一時貪念,就從保險柜里拿走了1萬元。”據趙某東交代,他原以為沒人會察覺這件事,沒想到銀行迅速派出工作組對事件展開調查,對當天在單位的所有人進行問話。由于他當天值晚班,工作組便安排了他第二天配合調查。擔心東窗事發,那一夜趙某東想了很多,最后他做出的決定不是投案自首,而是“干一票大的”然后逃亡。于是,便有了這起轟動一時的詐騙案。
盡管是臨時起意,但趙某東事后還是謹慎地制定好了逃亡路線。在成功騙取55萬元后,他從惠州市區搭乘出租車到瀝林鎮下車,再搭乘中巴到樟木頭,隨后乘坐摩的到番禺。趙某東起初想返回老家,又擔心警方很快會追蹤到他,于是輾轉多地暫避風頭。最后,他選擇了之前曾去過多次的廣西北海。
到了北海后,攜帶巨款的趙某東過了幾年“風光日子”,還與一名女子生下一個孩子。因為沒有合法的身份,他沒有其他經濟來源,騙來的55萬很快被揮霍一空,該女子在孩子上初中時也離他而去。為了生活,趙某東當過摩的司機,還干過倒賣商品的勾當。在倒賣商品期間,趙某東與同行發生沖突被打傷臉部,他不敢報警,也不敢去正規醫院治療,只能到路邊的診所簡單治療,落網時,他的臉上留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在那些日子里,趙某東還會有意無意地磨損自己的指紋,希望能延長落網的時間。
“逃亡的生活過得很苦,但是沒辦法回頭了,我怕自己被抓后會連累家人。”落網后,趙某東對自己當年一念之差,逐步走向深淵的舉動懊悔不已。這么多年,他不敢跟家人聯系,在一家養殖場做零工養家糊口。回看27年歲月,趙某東是機關算盡,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觸犯了法律,他最終還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記者】林文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