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明探源行丨赫赫“東江窯” 煌煌“嶺南陶”

      原標題:

      考古實證東江流域為嶺南陶器文明重要發(fā)源地之一

      赫赫“東江窯” 煌煌“嶺南陶”

        惠州博物館“東江流域的文明”展廳縛婁之謎單元,一個高逾70厘米,口徑57.8厘米、最大腹徑達65.4厘米的修復陶甕陳放展廳中央,異常顯眼。

        這件春秋陶甕,是博羅縣橫嶺山墓地出土的眾多先秦陶器中的一件,已經有2500年。該陶甕為灰褐色泥質硬陶,一半是拼接的碎陶片,一半是白色石膏,通過修補勉強復原,可見其體型完整碩大,紋飾精美,敞口、口沿內側裝飾刻畫紋,上腹飾勾邊陰線夔紋,下腹飾方格紋,顯示出較強的裝飾風格,流動著一股粗獷樸拙的遠古藝術風。

        好奇的觀眾也許會問:“考古發(fā)掘的陶器成千上萬,完整陶瓷也不在少數(shù),何以把這件破破爛爛的陶甕奉為‘鎮(zhèn)廳之物’?”這還得從陶甕的出土地——博羅縣說起。

        梅花墩窯

        東周前期陶瓷器生產的代表

        近四十年來,博羅縣因在野外發(fā)掘中的重大發(fā)現(xiàn)和重要成果,數(shù)次給廣東考古界乃至中國考古界帶來驚喜,成為惠州唯一在《中國陶瓷史》榜上題名的縣。

        羅浮山南麓、東江北岸,博羅縣園洲鎮(zhèn)田頭村,農田魚塘之間,先秦時期梅花墩窯址藏身其中,遍地都是碎陶片,隨便撿起來的都是千年歷史。

        平日里,除了村民干農活時會踏足,其他時間這里都靜悄悄的。一個先秦制陶遺址的故事,仍然需要更多的場域去傳播。

        但講起當年的挖掘考古盛況,田頭村老一輩村民都歷歷在目,有村干部還配合考古發(fā)掘工作,他們說,“那時有大批的考古人員駐村,陣仗很大!”

        梅花墩窯址原有四個墩,其中三個墩在20世紀60年代被清理。1992年至1995年,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對剩下的一個墩進行兩次發(fā)掘,清理出龍窯一座,窯體長15米,出土以夔紋為主的陶器、原始瓷器數(shù)千件,陶器的燒制溫度接近1300℃。

        根據(jù)華南理工大學有關專家對梅花墩窯遺址第三層和第四層出土陶片和瓷片所做熱釋光年齡測量,梅花墩窯大約在距今2800年,為春秋早期。

        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就制作工藝和生產技術而言,梅花墩窯出土器型種類多,生產數(shù)量大,產品質量好,在生產工具、紋樣、龍窯燒制技術的運用乃至原始青釉瓷的出品等方面,均超越以往的制陶水平。

      梅花墩窯出土的春秋時期夔紋印模。

        梅花墩窯屬于初始階段的龍窯,較廣東以往的窯穴具有規(guī)模大、升降溫快、能達到較高的溫度以及可以維持還原氣氛等優(yōu)點,陶瓷器的燒成溫度超過1200℃。這是廣東地區(qū)陶瓷生產史上的一次重大變革。

        梅花墩窯出土陶瓷器上萬件,器物豐富,研究人員將其劃分為生活用器、陶制動物、陶制工具三大系列。

        生活用器主要是泥質硬陶器,泥質灰陶居多,次為泥質紅褐陶、夾砂陶器,釉陶最少。紋飾常見為方格紋、夔紋、菱格紋、篦點紋和重圈紋等,菱格凸塊紋、方格凸點紋、篦刻線紋、云雷紋、弦紋等也較多見,此外還有少量編織紋、曲折紋、水波紋、指甲紋,以及小圓泥成對粘貼后壓圈而成的附加“目”紋,不一而足。

        動物模型種類以牛、羊為主,另有鹿、雞、鳥、狗、鼠等。大部分動物模型光素無紋,少數(shù)見有圓圈紋,附加“目”紋、羽狀紋、刻劃紋、篦點紋和刻畫符號。

      梅花墩窯出土的春秋時期灰陶羊。

        陶制工具即窯場工人所用生產工具,有陶紡輪、陶網(wǎng)墜、陶拍、陶墊。其中,陶紡輪有菱形、算珠形兩種;陶網(wǎng)墜有圓柱形、方柱形、扁圓形三種;陶拍有蘑菇形、橢圓形和拍面長方形三種,拍面有方格紋、斜方格紋、凸浮夔紋等;陶墊有蘑菇形、梯形、橢圓形三種。

        梅花墩窯址出土的陶器,從器型和紋飾來看,也具有獨特的文化內涵。在器型方面,據(jù)劉成基、楊少祥撰寫的《廣東博羅縣園洲梅花墩窯址的發(fā)掘》介紹,“陶器種類有罐、豆、甕、釜、碗、缽、杯、簋、盤、壺等!薄吨芏Y》記載:“天子九鼎八簋。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毕惹貢r期生活在東江流域的百越之民,雖不可能完全照搬《周禮》制度,但當時的等級制度反映在器物上的相仿或相似性,可謂是符合時代特征的。

      梅花墩窯出土的春秋時期陶壓錘。

        在紋飾方面,以夔紋為主。研究表明,在漫長的制陶工藝生產實踐中,遠古陶匠在“凹”“凸”點狀紋的基礎上,通過不斷實踐摸索,衍生發(fā)明了云雷紋、方格紋、水波紋,直至繁復精美的夔紋。梅花墩窯可謂形成廣東陶瓷歷史發(fā)展中的獨特現(xiàn)象——印紋硬陶的文化標志。

        梅花墩窯址的考古發(fā)現(xiàn)驚艷世人,列入嶺南考古夔紋陶文化類型,成為經正式考古發(fā)掘的廣東為數(shù)不多的春秋時期遺址。

        它也是當前廣東發(fā)現(xiàn)時間最早、最先進的龍窯和全國發(fā)現(xiàn)最早的龍窯之一,在廣東陶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被考古界推崇為廣東“東周前期的陶瓷器生產之代表”。

        梅花墩窯出土的陶錘、陶模、瓷豆、瓷碗等文物,在廣東尚屬首次發(fā)現(xiàn)。對其出土的黃牛、水牛、陶羊等動物陶塑,李公明在《廣東美術史》評價:“從雕塑造型的藝術史的角度看,這是十分值得珍視的考古發(fā)現(xiàn)!

        中國文物報社、中國考古學會編的《中國年度十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2000年卷》稱,“它(梅花墩窯)的發(fā)現(xiàn)和挖掘,將廣東龍窯的歷史提前了近兩千年,為廣東先秦考古學的斷代建立了重要標尺!

        水火既濟而土合,是為陶。梅花墩窯,成為東江流域陶瓷重要源頭。

        銀崗窯場

        實證夔紋陶早于米字紋陶

        從梅花墩窯址往東七八公里,10分鐘車程,便能來到博羅縣龍溪街道銀崗村銀崗古窯場遺址。

        和梅花墩窯址一樣,銀崗窯也屬于嶺南地區(qū)先秦時期重量級的古窯址,引人注目。

        銀崗窯占地面積約10萬平方米,遺址南面約2公里,東江自東向西流過。窯址地勢平坦,水網(wǎng)密布,分布于七個低矮山崗,由東向西分別為崗谷嶺、松毛嶺、豬屎嶺、松園嶺、松古嶺、瓦片嶺、鯉魚嶺,七座小山前面有一口大型圓形湖泊,故當?shù)卮迕穹Q其為“七星伴月”。

      銀崗古窯場。

        銀崗窯于20世紀80年代文物普查時被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1996年11月至12月,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配合廣東省文化廳文物處舉辦考古培訓班學員實習,對銀崗窯遺址進行首次發(fā)掘,發(fā)掘地點選在松古嶺和瓦片嶺,自西向東分為三區(qū),共計發(fā)掘面積約900平方米。此后,博羅縣博物館協(xié)助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從1997年至2003年對松毛嶺和松古嶺進行發(fā)掘,迄今整個遺址揭露面積約3000平方米,歷經西周、春秋和戰(zhàn)國時期,主要有龍窯4座,以及灰溝、灰坑等遺跡。

        迄今為止,廣東發(fā)現(xiàn)的先秦時期龍窯遺址共3處,其中園洲梅花墩春秋時期龍窯1座,龍溪銀崗戰(zhàn)國時期龍窯4座,以及與博羅相鄰的增城西瓜嶺戰(zhàn)國時期龍窯2座。這些制陶遺址,均分布在東江流域。銀崗窯址發(fā)現(xiàn)4座龍窯,其數(shù)量全國罕見,成為東江流域先秦龍窯標桿。

        考古發(fā)現(xiàn),除了龍窯燒制區(qū),銀崗窯遺址還有取土區(qū)、陶器加工場、碼頭等分區(qū),碼頭邊的小河可直通東江。在兩千多年前,陶匠陶工在龍窯旁煉泥、拉坯、守窯、裝陶,維系生計,無意間燒旺了東江文明薪火。

      1997年銀崗窯址考古發(fā)掘現(xiàn)場。

        銀崗窯址出土了大量的陶制生活器皿,包括罐、豆、鼎、瓿、盒、碗、杯、缽、陶珠等600多件完整陶制品,以及眾多夔紋陶和米字紋陶的碎片。此外,此地出土一批陶拍、陶墊等制陶工具和銅鐵器,出土文物繁多,文化內涵豐富。

        銀崗窯址的挖掘具有重大學術意義。

        從文化遺存來看,銀崗窯遺址分為早晚兩期,早期為“夔紋陶類型”遺存,晚期為“米字紋陶類型”遺存。此前,廣東考古研究界對“夔紋陶類型”遺存和“米字紋陶類型”遺存孰早孰晚的問題,爭論了40多年,銀崗窯址的考古發(fā)現(xiàn),證實了“夔紋陶類型”遺存早于“米字紋陶類型”遺存。

        “夔紋陶類型早于米字紋陶類型有了新證!睏钍酵、邱立誠、馮孟欽、向安強等考古學者把這個發(fā)現(xiàn)寫入《廣東先秦考古》:“1956年以來,廣東各地的考古發(fā)現(xiàn)已經可以證明,夔紋陶類型文化要早于米字紋陶類型文化遺存。這主要從器物的特征、組合及共存關系去證明,夔紋陶一般是不與米字紋陶共存的。但夔紋陶遺址是否與米字紋陶遺址分開分布的,缺乏從地層上下疊壓關系的直接證明……1995年初,在博羅縣園洲梅花墩發(fā)掘100平方米,并清理了一座殘長15米的龍窯。同一文化層出土了一批夔紋陶罐、豆、簋形器和弦紋、篦點紋器蓋等,但沒有米字紋陶共存。更難得的是發(fā)現(xiàn)一件夔紋陶拍(印模子),還有30多件動物陶塑。這樣,終于找到了夔紋陶的燒制窯址。1996~2003年,在博羅龍溪銀崗遺址的發(fā)掘中,發(fā)現(xiàn)了面積達10萬平方米的東周時期窯址,并且從地層疊壓關系上發(fā)現(xiàn)了米字紋陶、鐵器在上,夔紋陶、青銅器在下的實例,從而有力地證明了夔紋陶遺存早于米字紋陶的遺存!

      銀崗古窯場出土的三足盒。

        雖然銀崗窯遺址與梅花墩窯遺址相距不遠,兩地窯爐結構也基本相同,銀崗窯卻沒有發(fā)現(xiàn)與梅花墩窯相似的原始瓷器?脊湃藛T認為燒制釉陶器與燒制原始瓷器在技術上是基本相同的,兩者的差異點是坯體的化學成分有所不同,共同點則是都施釉,可能是因為銀崗窯沒有瓷土,所以只見釉陶未見原始瓷器。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在銀崗松毛嶺西坡的4座戰(zhàn)國時期龍窯,還發(fā)現(xiàn)嶺南最早的建筑材料板瓦、筒瓦、瓦當?shù)龋f明當時的人們已掌握建房技術。建筑材料和建筑技術的進步,為東江先民們逐步脫離穴居溪洞生活提供了基礎條件。

        銀崗窯址成為嶺南迄今所發(fā)現(xiàn)的時間最早、規(guī)模最大的先秦陶器制作工場,并于2002年被公布為廣東省文物保護單位。

        從西周、春秋到戰(zhàn)國,時間跨越數(shù)百年,銀崗窯存續(xù)時間無明顯的間斷,考古界認為這是一處具有較高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古窯場遺址,對于研究先秦時期東江流域乃至整個嶺南地區(qū)制陶業(yè)和社會、經濟發(fā)展狀況都提供了新的實物資料。

        古制陶業(yè)

        惠州是嶺南陶器文明發(fā)源地之一

        梅花墩窯、銀崗窯出土的大批文物表明,先秦時期的東江流域有著頗為發(fā)達的制陶業(yè)。

        實際上,在這兩個重量級窯場遺址挖掘前后,東江流域還發(fā)現(xiàn)了不少先秦窯址,同樣有令人驚喜的考古發(fā)現(xiàn),共同印證了縛婁國燦爛的古陶文化。

        1956年,考古人員在惠東梁化花樹下春秋遺址發(fā)現(xiàn)青銅鼎、青銅矛等青銅器,還有發(fā)現(xiàn)陶碗2件以及陶鼎、陶罐一批。次年,梁化沙公嶺出土一件戰(zhàn)國時期的刺弦紋陶甕。2021年,在梁化花樹下水庫附近又發(fā)現(xiàn)一件造型優(yōu)美的商代陶罐。而在博羅鐵場蘇屋崗等地出土的夔紋陶罐等陶器,形制精美,釉色青綠,晶瑩碧透,可稱之為“原始瓷器”。

      博羅橫嶺山墓地出土的陶甕。

        在距梅花墩窯、銀崗窯東面直線距離不到20公里處的博羅橫嶺山墓地,是2000年全國十大考古發(fā)現(xiàn)之一,也是廣東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最大先秦古墓群,出土近千件隨葬品,有青銅器以及大量陶器、上百件原始瓷器,以陶瓷器物居多。

        橫嶺山墓地出土的先秦陶器,有印紋軟陶和印紋硬陶,其中軟陶質地松軟,以灰黃色、橙黃色為主;陶紋有方格紋、葉脈紋、席紋等。硬陶質地堅硬、細膩,燒造溫度約為1100℃。陶色以灰色、灰褐色為主,印紋有方格紋、夔紋、云雷紋等。

        其中一件陶釜引起考古人員注意,其通高17厘米,口徑13.5厘米,底徑17.1厘米,黃褐色夾砂陶,表面裝飾席紋較細并模糊不清。圓唇外撇,束腰圈底,底部有炱。器物出土時口沿殘損,經廣東省文物專家鑒定為西周陶釜,距今約3000年。經修復后,該陶釜整體保存狀況較好。

        陶釜為古代陶制炊具,為嶺南地區(qū)的傳統(tǒng)炊器。橫嶺山墓地出土之陶釜,底部有炱,不僅表明西周時期惠州地區(qū)陶藝制作技術不斷進步,制陶規(guī)模、品種也有很大的發(fā)展,也從側面證明惠州先民生活于江邊、海邊,河鮮、海鮮可分開煮。有研究人員甚至認為,“或許惠州人愛喝湯的飲食文化亦源于此。”

        此外,橫嶺山墓地發(fā)現(xiàn)有原始青瓷制成的瓷罐、瓷豆,胎質為高嶺土,施用石灰—堿釉,呈青黃色。由于燒成溫度偏低,在1200℃左右,所以胎呈灰白色,釉與胎結合不緊密,出土時已脫落殆盡。

      橫嶺山墓地出土陶器。

        經檢測分析,再綜合橫嶺山墓地出土的原始瓷胎、釉組成的模式特點,考古人員推斷梅花墩窯生產的產品,即為橫嶺山出土的第一類也就是大多數(shù)青色釉原始瓷樣品,繼而推測梅花墩窯是縛婁國的一個陶器生產基地。

        有意思的是,在博羅橫嶺山出土的印紋硬陶和原始瓷器,絕大多數(shù)刻劃了符號,并且同一符號較多,符號相同的器物形制相同。專家認為,此處出現(xiàn)這些有符號的古陶,是制陶工業(yè)發(fā)展到一定程度,產品成為用來交換的商品,生產規(guī)模隨之擴大,勞動成果需要區(qū)分,刻劃符號可能是區(qū)分勞動成果的標識。

        再從橫嶺山往東南方,距離惠州市區(qū)約12公里的惠城區(qū)三棟鎮(zhèn)官橋村西枝江畔,有一處名為瓦窯嶺的小山坡,海拔只有5米、嶺頂面積約200平方米,曾先后發(fā)現(xiàn)春秋遺址、北宋窯址,其中該春秋遺址成為惠州中心區(qū)——惠城區(qū)迄今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久遠的文化遺址。

        瓦窯嶺,顧名思義,隱含著陶瓷、燒窯等信息,沙土層層疊疊沿著山腳往山頂分布,仿佛一摞泛黃的史書疊置于此。1983年12月第二次全國文物普查期間,普查人員在瓦窯嶺山頂發(fā)現(xiàn)石刮削器、礪石、陶網(wǎng)墜和磨制的石網(wǎng)墜,同時還發(fā)現(xiàn)一批灰紅色的幾何形印紋硬陶片,紋飾有夔紋、小方格紋、藍紋,還有夔紋、菱形紋和弦紋的組合紋;方格紋有凸有凹,夔紋陶片數(shù)量最多,與粵東各地出土的春秋時期陶罐上的夔紋相同。

        瓦窯嶺春秋遺址表現(xiàn)出鮮明的地域特征,屬夔紋陶文化類型遺存。

        縱觀陶瓷發(fā)展的歷史,一個窯址的興盛,離不開地緣便利和精湛技術。瓦窯嶺周邊原來都是地勢平坦的草地,尤其是嶺東為大片草地和西枝江,水力、水運均稱便利,可謂天時地利兼?zhèn)。掌握了勞動工具和生產資料后,東江先民在城市郊外的繁衍有了基礎和依靠,更多的陶瓷產品被創(chuàng)造出來。

        中國是瓷器的故鄉(xiāng)?脊沤缯J為,嶺南地區(qū)是我國最早發(fā)現(xiàn)使用陶器的地區(qū)之一,是中國陶瓷文化最早發(fā)源地之一。

        嶺南地區(qū)東江流域,泥火相擁轉化的弦歌不斷。綜合考古資料,在東江流域,從博羅梅花墩、銀崗,到惠城官橋瓦窯嶺,以及廣州增城西瓜嶺、河源龍川登云鎮(zhèn)等地,都發(fā)現(xiàn)了先秦窯址和陶片,呈現(xiàn)出一個分布寬廣、頗具規(guī)模的先秦龍窯群,這足證惠州是嶺南陶器文明的發(fā)源地之一。

        陶瓷文明

        成為經濟往來與文化交流的載體

        眾所周知,制陶業(yè)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之一,也被稱為“古代最賺錢的手工業(yè)”。

        先秦時期東江流域發(fā)達的制陶業(yè),極有可能是東江先民溫飽富足的基礎,甚至是縛婁古國的財富來源。

        博羅銀崗窯制陶規(guī)模如此巨大,在考古界看來,它折射出一個龐大社會群體的消費需求。東江流域的人口規(guī)模和經濟狀況,以及其陶瓷生產與供給體系的存在,亦可窺一斑。

        東江流域所生產的陶器,不僅滿足本地需求,還外銷他地,促進先秦時期惠州與相鄰地區(qū)的經濟往來。

        考古發(fā)現(xiàn),南海沿海和海島均發(fā)現(xiàn)有惠陽平原上博羅梅花墩窯、銀崗窯或廣州增城西瓜嶺窯的產品,例如香港南丫島大灣遺址的原始瓷豆,以及深圳的疊石山、大梅沙、鶴地山、九祥嶺、鐵公坑,珠海金鼎外沙、雞山、外伶仃島石涌灣等遺址的陶罐或陶豆的殘片,推論東江先民利用他們鑄就、生產的青銅器、陶器及原始瓷器,與環(huán)珠江口地區(qū)的人交換玉器。

      東江流域古陶瓷博物館。

        研究人員甚至以聚落的視角宏觀地考察東江流域先秦窯場,梅花墩窯址和銀崗窯場兩處窯場相繼繁榮,具有時間上的替代性,這或許是生產原料的日漸匱乏,必須較頻繁地更換窯場場地。鑒于當前這兩個窯場附近未發(fā)現(xiàn)農業(yè)聚落,因此它們實乃專門化的窯場,其產品用于交換。還有一種可能是,梅花墩窯址、銀崗窯場與橫嶺山各自相隔約10公里,距離較近,三地均出土同時同質同類同形態(tài)的夔紋陶文化遺存,這暗示著三地之間存在一個尚未發(fā)現(xiàn)的、相當規(guī)模的聚落群。

        這是不是縛婁國的中心聚落或都城,暫時沒有依據(jù),不過可以推論,聚落群的人們除了經營農業(yè),還有部分人在附近燒制陶器和制作青銅器,因橫嶺山附近缺乏低鋁黏土,部分居民則到更遠一點的梅花墩窯或銀崗窯去燒制陶器和原始瓷器,這些產品中的部分,供給環(huán)珠江口地區(qū),并交換回當?shù)氐奶厣a品玉器。如此,惠陽平原與環(huán)珠江口地區(qū)便形成了一個宏觀聚落形態(tài)中的經濟圈。

        惠州市嶺東文史研究所吳定球、何志成等專家考究后亦認為,日益豐富的考古成果證實,東江流域在先秦時期確實存在過一個部落方國,盡管由于種種原因,它的國家形態(tài)似乎尚未得到充分的發(fā)育,仍處于部落酋長制的階段,但它已經能夠制造和使用各種青銅器為自己的生產、生活和戰(zhàn)爭服務。同時,還掌握了較為先進的制陶工藝,進行大規(guī)模的陶器甚至是原始瓷的專門化生產,陶器產品已達到了瓷器發(fā)生的臨界水平,并形成以此為中心,建構了一個范圍頗為廣大的陶器交易圈。

        文化內核對于經濟發(fā)展具有深遠的影響。先秦惠州以陶器為載體,在交易互換過程中,開啟了與其他地區(qū)文化交流、文明互鑒的先聲。

        按照目前嶺南考古界的認識,以年代順序劃分,從新石器時代到夏商周,分別出現(xiàn)“浮濱類型”“夔紋陶類型”“米字紋陶類型”三種不同文化遺存。

        制陶業(yè)濫觴與勃發(fā),帶來先民的往來和族群的遷徙,促進外來文化多方位引進和融入東江流域。

      東江流域古陶瓷博物館展示的各類陶瓷。

        《粵地考古求索:邱立誠論文選集》認為,“不應忽視浮濱文化的釉陶器對周時期博羅梅花墩、銀崗等窯場原始瓷器的生產所起的影響,正是浮濱文化的西漸帶來了施釉的技術,使原始瓷器在珠三角地區(qū)泛起,并使珠三角迅速成為原始瓷器的生產大戶,縛婁國在這一區(qū)域的興起當與此不無關系!

        惠州博物館近年從本地收藏家手中征集的兩件夔紋印模陶拍,均為泥質灰陶,低溫燒制而成,為雙F紋,經廣東省文物專家鑒定為春秋時期,距今2500多年。吳海貴、吳孝斌、曹子鈞著文《雙F紋源流初探》認為,“陶器上拍印雙F紋,最早發(fā)生在東江中下游地區(qū),而后隨著文化的擴張、傳播,這種文化因素才輻射到周圍,并非一些研究者認為的那樣,是由嶺北不斷向南傳播的。”

        這兩件拍印紋飾極有可能是銀崗窯制作器物時所用工具,為探討嶺南地區(qū)先秦文化面貌、特征、譜系及其與贛江、鄱陽湖流域和東南沿海地區(qū)的關系,都提供了新的資料。

        專家解讀

      夔紋陶堪稱“縛婁國器”

        千年風霜,磨損不掉工匠們鐫輟的品質與窯火淬煉出的烙印。

        一件件陶器、一塊塊陶片,以器型與圖案,鋪陳一部煌煌“陶史”,寫就先秦時期東江文明的華麗篇章,在嶺南文明史上留下厚重的一筆。

        在惠州市東平窯陶瓷藝術研究院院長余小倫看來,東江流域是廣東迄今發(fā)現(xiàn)的百越時期生產印紋陶窯遺址最多、出土數(shù)量最大、制作工藝最優(yōu)、種類最全的地區(qū)。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梅花墩窯與銀崗窯。

        就其內涵而言,夔紋樣式要比陶器本身更加具有象征意義。

        夔紋在中華傳統(tǒng)典籍中,是中國龍文化的組成部分之一,因而形成了獨特的文化概念!墩f文·攵部》有言:“夔,神魅也,如龍,一足。”《龍經》記載:“夔龍為群龍之主,飲食有節(jié),不游濁水,不飲濁泉。所謂飲于清、游于清者!薄渡袝に吹洹罚骸安莼,讓于夔龍!

        余小倫潛心研究惠州古窯陶瓷多年,綜合史料和田野調查,他認為,梅花墩窯夔紋陶器在嶺南陶瓷史乃至中國陶瓷史中具有重要地位。根據(jù)目前資料,先秦時期嶺南尚未出現(xiàn)嚴格意義上的文字,因此,圖案便被賦予了社會功能,如不同的器型、不同紋樣的陶器由不同階層人物使用,這樣既可以區(qū)分等級次序,也顯示出資源效能“節(jié)儉”的狀況。此外,夔紋因其“復雜”生動的造型構圖,被許多考古專家學者視為脫胎于商周青銅禮器中夔紋的樣式,并且屬出土地聚落族群、部落或國家的圖騰標志,成為統(tǒng)治權威的象征。夔紋陶在東江流域出現(xiàn)的文化內涵,因縛婁國的史實依據(jù),被賦予了“國器”或“縛婁之陶”的概念。因此,夔紋實乃“百越陶紋”中最具代表性、最經典的樣式。

        “梅花墩窯址出土陶片標本以夔紋為多見,在工藝制作上,夔龍紋樣的使用既有單一,也有重復和組合,十分講究。”余小倫認為,梅花墩窯可以被視為嶺南東江流域陶瓷藝術源頭之一,基于此,惠州可以考慮打造“嶺南夔龍”陶瓷品牌!皫X南夔龍”可以梅花墩窯出土陶片標本上的圖案為原型,通過現(xiàn)代設計技術和手段,使陶器無論在器型還是裝飾的審美效果上都達到一定高度,打造實用與美觀兼具的器具。

        當前,江西景德鎮(zhèn)湖田窯、浙江龍泉窯、河北定窯、陜西耀州窯、河南鈞窯及汝窯等,都呈現(xiàn)“古窯新燒”的特點;葜菘梢孕Х,打造以夔紋為主題的“嶺南夔龍”品牌,順應手工業(yè)制作領域的潮流,讓古老的龍窯重現(xiàn)生機。

      編輯:任己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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